洛陽銀杏，又是秋高葉黃時

寧寧

● 李旭斌
　　我不喜歡頹廢，不喜歡悲秋，因而也不喜歡悲戚戚的秋詩，所以我喜歡劉禹錫那句“自古逢秋悲寂寥，我言秋日勝春朝”的名詩。作為唐代詩人，他不可能想到這種“秋日勝春朝”景象如今在隨州洛陽鎮(zhèn)這個銀杏王國里，讓銀杏的黃葉表現(xiàn)得淋漓盡致。所以我又因此喜歡上了銀杏王國里的黃葉季節(jié)。歲歲杏葉黃，年年都要驚詫一次她的美輪美奐。
　　時序在感嘆間輕輕流動，蒼茫之間，轉(zhuǎn)眼又是秋滿冬臨。寒風橫掃天地，摧枯拉朽，欲將脫去一切草木的時髦裝束。就在這緊要關頭，我們亭亭玉立的銀杏樹，憑著她吸取世間千年之精華而練就的意志，先將綠葉修煉成花朵，然后像一個圓滿謝幕的演員，轉(zhuǎn)身再給觀眾一個最美麗的亮相。這一“亮相”亦在我們不經(jīng)意之間，青翠欲滴的銀杏葉，轉(zhuǎn)眼間黃韻彌漫，靜悄悄地換上了富麗的黃色衣衫。
　　秋風蕭蕭動，黃波艷潮涌。這是我走進洛陽銀杏谷的第一感覺。在深秋時節(jié)，素有“銀杏之鄉(xiāng)”美譽的洛陽金霞漫天，黃夢鋪地，總讓人驚艷不已。在銀杏谷，是深秋的寒風煉黃了銀杏樹葉，黃葉激活了山谷，點燃了古老鄉(xiāng)村的激情。身處夢一般金色世界里，我突然感覺到，把黃葉與鮮花媲美也有矮化黃葉之嫌，鮮花美得飄浮、嬌嫩、淺?。稽S葉美得富麗、深沉、厚重、內(nèi)涵，將生命的悠長與短暫都濃縮在片片葉面上，傲雪斗霜，敢與寒天較勁。艷花多生在春情亢奮之日，而黃葉且生在凄涼蕭瑟之時。在秋風掃落葉的衰竭之季，鄉(xiāng)村需要激情，鄉(xiāng)民更需要斗志，而黃葉及時地、恰到好處地點燃了鄉(xiāng)村的激情，激發(fā)了鄉(xiāng)民的斗志，宣泄了鄉(xiāng)間靈犀。
　　銀杏最擅長表達葉色。秋冬替換的季變時節(jié)，也是眾多樹葉即將凋零的季節(jié)，而銀杏恰在此時正是葉黃枝俏的最美時候。這才是：寒風無情秋有情，霜枝無意葉有意。這是銀杏與大自然抗爭的結(jié)晶，她為自己爭來了一份榮譽，也為人們饋贈了一份大禮。銀杏樹橙黃色的葉子黃得鮮亮，晶瑩剔透，泛著迷人的光澤，十分可愛。如同一套精致的杏色新娘裝，無比嬌艷，嫣然如花，為古老的銀杏樹煥發(fā)了青春。這些黃葉高傲地站在枝頭，飄在云間，正在與一個滿負荷的季節(jié)頻頻招手。老樹新裝的銀杏林與滄桑的鄉(xiāng)村相互映襯,金黃的銀杏葉與青山、田園勾勒出一幅靚麗的山鄉(xiāng)風景線，它為秀麗的鄉(xiāng)野畫卷添加了一筆濃厚的秋韻；給純粹、古樸的鄉(xiāng)村鋪滿了詩情畫意，同時以自己的真誠和美麗譜寫著生命輪回的壯美。
　　銀杏看似富貴，可她不貪富貴，不戀喧囂與繁華，在古樸的鄉(xiāng)間、山邊、地頭、宅灣尋找適宜自己的空間。它們長年生在鄉(xiāng)村中，幾乎成了鄉(xiāng)村的一員。感染了民風的頑強，吸取了民風的靈氣，它們都直挺著腰，誓死不向歲月低頭，而是努力向人們展示堅強和信心。只因它們守著山，伴著鄉(xiāng)民，擁有鄉(xiāng)民的決心，鄉(xiāng)民的頑強，才敢與風雪較勁，有資格把該枯之葉修煉成花朵。銀杏樹因頑強而長壽，因頑強而古老，在億萬生命中唯銀杏樹，見證過千年前的日月星光。
　　人們仿佛都很擔心銀杏那一身花瓣似的黃葉會隨風凋零，以至于偶爾間一兩片金黃緩緩跌落，也使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。它們擔心的是：落葉滿階“黃”不歸。然而，黃葉的飄落幾乎也是一種最美的意象：一陣微寒的風掠過，銀杏黃葉在人們眼簾里零星飄落，樹下似乎一群金色的蝴蝶在悠閑地晃動著翅翼，蹁躚起舞，那種感覺如飄花或飄金，輕輕宛轉(zhuǎn)，而后裊裊娜娜悠然著地，夢一般鋪展在大地上。在地面，橙黃色的葉兒，終于有機會聚在一起，它們心情復雜地面面相覷，有的坦然，有的喋喋不休地抱怨，似乎在說：銀杏的愛情早已隨著白果遠走他鄉(xiāng)，而我們?yōu)楹芜€要留在這里？
　　盡管是一種生命的流逝，橙黃色的葉兒卻將此當成一種生命美的詮釋，敗落得風姿瀟灑，敗落得優(yōu)美而向上，不給人絲毫“悲秋”的感覺。春夏秋冬周而復始，花草樹木盛衰榮枯，原本就不該與人的歡喜和傷感有牽連啊。
　　站在黃色的銀杏樹前，人們禁不住會反思起自己來，對生命的短暫，古人發(fā)出過“樹初黃葉日，人欲白頭時”之感嘆。人們常將人老情傷與樹葉黃枯、隨風飄零關聯(lián)在一起。唯有被稱為活化石的銀杏樹，經(jīng)受得起寒風的凌厲，她所經(jīng)歷的發(fā)芽、成長、茂盛、凋零，同樣是生命規(guī)律的輪回，只有她能把凋零演繹得如此的完美。但是人呢？人一旦凋零也能夠和銀杏樹一樣，有這么優(yōu)美的謝幕亮相嗎？人凋零也能像黃葉那樣美麗瀟灑嗎？或許這就是人為什么崇敬它、熱愛它、羨慕它的更深刻的理由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