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性與柔情(下) 作者:王明祥 向尊敬的軍嫂們致以最崇高的敬禮! “我已對準跑道?!?“我已通過遠距導航臺”,蔡虹急速大聲報告著。 地面觀察員用望遠鏡仔細觀察著任平忠的著陸動作。突然高聲報告:“未放襟翼?!?/font> “放襟翼!放襟翼!” 地面指揮員高聲命令著。 只見,蔡虹所駕駛的飛機已歪歪斜斜的,接地了。飛機機輪經(jīng)過之處冒出一串串四射的火花并發(fā)出一聲聲凄厲的剎車聲。 飛機回來了,人們提著的心一點也沒有放松。由于接地速度過大,飛機沖出跑道后終于在松軟的草地上停了下來。同志們急速向目標狂奔。第一個接近飛機的是該機機械工程師伍喜友。 當看到飛機的外形時,他被驚呆了。 我的戰(zhàn)友啊,這是何等的英雄?。?? 伍喜友看到飛機機頭及進氣道嚴重變形,由于進氣不均,造成發(fā)動機劇烈震動.空速管、無線電高度表的天線從根部失落,造成了飛行員不知道飛行速度和真實的飛行高度.著陸時應放60度的襟翼,由于右機翼變形,造成襟翼被卡。他完全憑目測和經(jīng)驗駕駛著戰(zhàn)機著陸的,如沒有頑強的意志,嫻熟的技能,冷靜的操縱,飛機隨時都有向右翻滾反扣在跑道上的可能。戰(zhàn)友竟然能把這樣一架,從理論上講根本無法著陸的戰(zhàn)機平安的飛回來,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奇跡.這需要多么大的膽量和毅力呀! 伍喜友一腔熱血直沖腦門,颼的一聲躍上飛機,隔著座艙玻璃看到戰(zhàn)友,見蔡虹把駕駛桿緊抱懷里,背后的安全帶拉的繃緊,頭耷拉在胸前,也許是由于過度緊張,在安全著陸的瞬間昏迷過去。他含著熱淚,迅速打開艙蓋鎖,但因未解除座艙密封,座艙蓋無法打開。他輕輕的敲擊著座艙蓋,試圖將昏迷中的戰(zhàn)友叫醒,但,無濟于事。他迅速拿出隨身工具,刺破密封膠帶,這時他又才發(fā)現(xiàn),座艙蓋由于機身變形被死死的卡住了。(即使棄機跳傘,因艙蓋被死死的卡住,彈射也很難成功,多虧我的戰(zhàn)友他機智的躲過這一劫)隨后趕來的戰(zhàn)友拿來工具才把座艙蓋撬開,大家含著熱淚,把已失去知覺的戰(zhàn)友從座艙里抬出,送上救護車…… 塔臺,擔任地面指揮的是劉昆山大隊長。這時在他腦子里只有一句話:“副大隊長,你在哪里!?”盡管飛機的最大續(xù)航時間已遠遠超過,但他仍然不停的對著麥克風一聲又一聲的呼叫著: “07號,07號,07號,聽到請回答,聽到請回答?!?/font> 一個小時過去了,兩個小時過去了。盡管同志們都知道副大隊長的回答已經(jīng)是不可能了,但,人人都期盼著奇跡的發(fā)生。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,劉昆山多么希望再次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呀。他的呼叫變得是那樣的蒼白無力而凄涼,在場的同志們都感到,他似乎是在企求上蒼還他一個朝夕相處、親密無間、同生共死的戰(zhàn)友?。〈蠹叶疾粩嗟牟林蹨I,誰也沒有勸大隊長放下話筒,誰也沒有想說一句:“大隊長別叫啦,再叫也沒用了……誰也不想用語言點破這殘酷的現(xiàn)實?!?/font> 盡管已派出五個架次的飛機到指定空域對地面進行了搜索,但什么可疑的跡象都沒有發(fā)現(xiàn)。 天亮了,所屬部隊都接到了戰(zhàn)友犧牲的消息。于是部隊沒有了歌聲、笑聲、發(fā)動機渦輪的轟鳴聲,連號聲、哨聲都顯得凄厲和悲傷,空氣似乎都已經(jīng)凝固。盡管有消息說:那架U2飛機已被兄弟部隊擊落,但失去戰(zhàn)友的悲痛仍牢牢的籠罩著整個部隊。 清晨,在師政委的辦公室里、走道里,都擠滿了哭泣的婦女,這些年輕的飛行員的妻子們,得到了飛機失事的消息,都不約而同的來到了這里,哭訴和發(fā)泄著各自的情感。突然,外面又一個婦女狂奔而來,她穿著得體,身材嬌美,美麗動人的眼睛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。她撥開人群,直撲到政委面前,撲嗵一聲坐到了地板上,她大張著嘴,一吸一合的半天才發(fā)出一聲石破天驚般的號啕。漂亮的臉蛋扭曲著、淚水從鏡片后泉涌般的落到地板上。 她和丈夫生活近十年的一切委屈、 孤獨 、擔憂 、恐懼, 好象都要通過這撕心裂肺般的哭聲噴發(fā)出來。這驚天動地般的哭聲,從這樣一個嬌小的女人的胸腔中發(fā)出,讓在坐的所有的男人們都為之悲痛,勸解的人也停止了勸說,都紛紛為之落淚。 就在這時,一個高大魁梧的軍人沖了進來,他正是大隊長劉昆山。只見他一把將這個女人提了起來,舉起蒲扇般的大手,眼看她白皙的臉蛋上就要印上五個指印。但當他看到妻子淚流滿面的、因過分悲傷而扭曲的臉,那支高高揚起的手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。他順勢把妻子抱在了懷里,這鐵鑄般的漢子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,雨點般的落在妻子那烏黑的頭發(fā)上。他為誰落淚?為妻子?為戰(zhàn)友?為自己?為這些年輕的軍人妻子們?或許是兼有之。 他迅速控制著自己的感情,輕輕地把妻子推出了門。他抹了一把眼淚,環(huán)視了一下四周,柔聲細語的說:“我沒有帶好部隊,讓大家受驚啦,我對不起大家,我給大家敬禮啦?!闭f著他舉起右手,向大家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。他繼續(xù)說:“你們的丈夫都很好,今天下午讓他們回家和你們團聚,大家放心的回去吧?!边@時,哭聲又起,不過大家還是互相攙扶著離開了這里。 兩個多月后,部隊終于得到了來自地方上的消息,在離駐地200多公里的深山中,一個農(nóng)用水庫里發(fā)現(xiàn)了那架飛機。 原來,當副大隊長張輝生命令僚機攻擊時,交換位置的剎那間,戰(zhàn)機尾部受僚機擦碰撞擊后即刻失速而進入了螺旋(螺旋是飛行中很難克服的飛行狀態(tài)),一頭扎進了這座深山水庫里,被碧綠的湖水淹沒?,F(xiàn)在,由于冬旱,水幾近干枯,飛機的尾部才顯露出來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 兩年后,大隊長劉昆山也在一次入閩空戰(zhàn)中,融入了他為之奮斗一生的藍天。 后來,當王政委調離該部隊之前,來看望劉大隊長的遺孀時,她顯得像水一般的平靜,她在孤獨中沒有了擔憂,在寂寞中忘記了恐懼,她已習慣了這平靜的生活。當王政委企圖說服她再成立一個新家時,被她謝絕了。 她以孤獨為伴,寂寞為伍,歲月無情的帶走了她的容顏,時光流淌染白了她的雙鬢。 數(shù)年后已調任某軍的王政委再次來看望她時。雖然再也沒有看到她那號啕的場面,但那嚶嚶的哭聲,更能切透肌膚、蕩氣回腸、讓人肝腸寸斷。透過鏡片,看著她一顆顆豆大的淚珠,滑下腮邊,跌落在地上。她凄苦的訴說:“孩子們都長大了,離開了,部隊也換防走了……” 她好像被遺棄的幼兒無人照管,無人心疼,在人群中她孤獨、在熱鬧中她寂寞,她已忘卻了什么叫幸福,她已不知道什么叫嫉妒,她的心已無情的被淘空…… 最后,我再次向軍嫂們致以最崇高的敬禮!您們同樣是最可愛的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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